当真相被囚禁:新闻自由、权力恐惧与公民社会的未来

——从信息控制到文明失语的现代极权剖析

当一个社会进入全面沉默的状态,真相本身就成为罪行。
在这样的时代,写作不再是职业,而是一种抵抗;报道不再是信息传递,而是为被禁声者留下存在的证据。

2025年,《无国界记者》公布全球新闻自由指数,中国再次名列倒数前三。
数字背后的现实并非抽象指标——它是无数被审查的稿件、被封杀的账号、被拘押的记者,以及被迫失声的人民。
新闻的缺席,不仅让一个国家失去了知情权,更让社会失去了理性自我纠正的能力。

一个没有真相的国家,不是“安全”的国家,而是濒临崩溃的国家
因为真相之于社会,正如氧气之于生命——缺乏片刻无碍,长期缺失必死无疑。

为什么极权害怕真相

极权体制的第一个本能,是控制信息。
它明白,枪杆子可以维持统治一时,但语言才能塑造合法性。
而真相,恰恰是语言秩序的敌人。

新闻自由,是权力最畏惧的制度机制。
因为它揭穿假象,追问责任,打破恐惧。
在一个需要谎言维系的体系中,记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。

极权不害怕子弹,它害怕文字;
不害怕抗议,它害怕问题——那些看似简单却致命的问题:
“为什么?”、“是谁决定的?”、“谁承担责任?”

于是,从新闻到社交媒体,从大学课堂到民间自媒体,审查的触角无处不在。
文字在发布前就被过滤,声音在传播前就被封锁。
记者被“喝茶”、编辑被“内部调整”、平台被“优化算法”。
这种全方位的信息管控,让国家表面平静如镜,却暗流汹涌。

当说出事实变成犯罪

在极权政治中,说真话不仅危险,而且被定义为“挑衅”。
“造谣”、“寻衅滋事”、“危害国家安全”成为万能罪名。
但这些罪名的真正对象,并不是谣言,而是事实。

新闻被定义为“舆情风险”,记者被视作“不稳定因素”。
报道矿难是“负面”;揭露腐败是“政治问题”;
采访维权者是“境外勾连”;记录真相是“扰乱社会秩序”。

这种荒谬并非偶然。
极权政体的运作逻辑,就是通过制造恐惧来维持顺从。
当每一个记者都知道“写错一个字就可能失去自由”,自我审查就成了常态。
恐惧比暴力更有效,因为它让人主动噤声。

然而,沉默无法拯救任何人。
当真相成为犯罪,每个沉默的人都在为谎言出力。

审查的结构——从防火墙到“自愿沉默”

中国的信息控制,是全球最复杂、最系统化的工程。
防火墙、舆情监控、关键词算法、实名制注册、网络警察……
这不仅是技术问题,而是一种意识形态的“工程学”。

它的目标不是让人完全不知道真相,而是让人不再相信真相存在。
当官方制造出“多重现实”时,人们会迷失在真假不分的雾霾中。
事实变得模糊,立场代替逻辑,忠诚取代理性。

这种“模糊政治”比封锁更危险。
它不禁止你说话,它让你怀疑自己说话的意义。
它不剥夺你上网的权利,它让你在海量无意义的信息中疲惫至死。

于是,社会进入一种新的沉默期——
不是被迫的沉默,而是“自愿的失语”。
人们在笑声、段子和消费中,主动忘记痛苦。

而当遗忘成为习惯,奴役也就不再需要监狱。

新闻的坟场

历史上每一个极权政体,都会先从摧毁记者开始。
因为记者记录的,不仅是新闻,更是历史。
当记者被消声,历史就能被重写,现实就能被操控。

中国的新闻史,本身就是一部审查史。
从“舆论引导”到“政治正确”,从“新闻宣传口”到“内容安全管理”,
记者逐渐从“社会的耳目”沦为“党的喉舌”。

他们不再被允许报道现实,只能传达政策;
他们不再为人民写作,而是为权力服务。

而那些拒绝屈从的人,成为了制度的牺牲品——
他们被剥夺职业、被监禁、被污名化、被抹去名字。

在教科书中,他们不存在;
在网络上,他们是“敏感词”;
在现实中,他们却是中国新闻业最后的尊严。

极权的谎言并不靠隐瞒,而靠重复。
当同样的口号在每个屏幕、每张海报、每个推送中出现,人们会产生一种“心理疲劳”,
而疲劳会让人放弃思考。

宣传的目标不是让你相信什么,而是让你不再分辨什么是真实。
于是,“国家强大”“社会稳定”“人民幸福”成为空洞的咒语。
这些话语的频繁出现,本身就是恐惧的象征——
它暴露出统治者对失控的焦虑。

当一个国家必须不断强调自己“繁荣”,
那就说明它深知自己正在崩坏。

公民的觉醒

但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,真相也从未彻底消失。
它只是换了形态:从报纸到推特,从录音到截图,从视频到口述。

那些匿名的公民记者、微博博主、志愿记录者,
成为新的见证群体。
他们用手机、VPN、外语字幕,重新连接世界。

他们不是专业记者,却承担了新闻业的伦理使命。
他们冒着风险记录矿难、疫情、暴力拆迁、冤案;
他们的影像一旦传出,就成了文明的碎片——
提醒世界,中国依然有人在为真相付出代价。

这种自发的公民记录,是极权体制最无法防御的力量。
它不依赖机构,不依附金钱,只依靠良知。
良知一旦被唤醒,就无法再次被审查。

国际社会的责任

新闻自由不是某个国家的内部事务,而是全球文明的共同底线。
当国际社会对信息封锁视而不见,对记者受难保持“外交克制”,
那种克制其实就是纵容。

因为每一个被囚禁的记者,都是全人类的损失。
当一个国家可以任意逮捕记者而不受制裁,
就等于宣布——真相可以被出卖,正义可以被定价。

真正的国际正义,不在于空洞的声明,而在于制度性的行动:
拒绝与压制新闻自由的政权签署媒体合作;
为被迫流亡的记者提供庇护;
建立全球范围的“新闻自由防御基金”。

真相的捍卫,不能靠勇气孤军奋战,它需要体系的保护。

新闻自由从来不是权力的恩赐,而是公民的成就。
中国要走出恐惧社会,必须重新建立一个“公民知情”的社会契约:

  1. 法律层面:废除“模糊罪名”与政治审查条款;
  2. 制度层面:保障新闻机构独立、保护记者来源;
  3. 文化层面:让质疑成为常识,而非冒犯;
  4. 国际层面:让全球媒体成为彼此的防火墙,而非信息孤岛。

当一个社会允许公民自由表达、记者自由调查、媒体自由监督,
它才能避免重蹈暴政与崩溃的循环。

新闻自由不是民主的附属,而是民主的基石。
它不是“政治风险”,而是社会免疫系统。

极权者可以封锁网络,可以囚禁记者,可以篡改历史,
但他们无法让真相永久消失。

因为真相不是文件,也不是报道——
真相是一种持续存在的良知。

每一个敢于写下事实的人,每一个拒绝转发谎言的人,
都是文明的守夜人。

当真相被囚禁,沉默是共谋;
而当有人为真相发声,那就是文明重新开始的瞬间。

历史的方向,不由权力决定,而由记忆决定。
被囚禁的是真相,但被唤醒的是世界。
在那一天到来之前,我们唯一要做的——
就是不忘记,不放弃,不沉默。

贺道圆 Daoyuan He

贺道圆,合作共赢网站的发起人和维护者,海外异议写作者和公共事务评论人。持续发表文章,记录和揭露中共的专制统治、人权侵害,以及少数民族和异议者遭受的迫害。致力于打破审查和恐惧的高墙,让世界听见那些被迫沉默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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